何当共剪西窗烛

春寒料峭

  春天。

  前几日天气炎热,而昨天傍晚突然起了大风,下起了小雨。

  苏东坡形容: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一蓑烟雨任平生。

  而要我写,就是:他妈的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虽然我不怕冷,却怕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有人美名曰: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昨晚梦到小时候在上海时,关系极好的一个邻居。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想起这个人了,而他却自己跑到我的梦境里来了。他名字中有一个城字,姓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

  关于他印象最深的,是那时他想买什么零食,擅自从他妈妈包里取了一元钱,他母亲痛骂了他一顿,在夜深还能听到她母亲的责问与他的哭声。

  他父亲是车祸去世的,所以他的母亲既是严父,也是慈母。虽然家境拮据,但每日上学时身上衣服永远清爽干净,午餐永远是母亲准备的有荤有素相当可口美味的盒饭(因为他也经常给我吃),常叫同学们羡慕。

  有次中午,他因大意划花了某辆名贵的轿车,他母亲问清缘由后却没有责怪他,只是语气沉重地耐心教他这个世界的道理。夜晚我却听到了他妈妈极其轻声的哭泣和他的忏悔。

  那时我们也爱逛街,穿梭在魔都的大街小巷,我和他谈神奇宝贝谈铁甲小宝谈弹珠警察……有时候也谈谈以后的事情。

  他问我,以后你想当什么?

  我说,我想当一个作家,你呢?

  他很老套的说:我想当一个科学家。

  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想让我的妈妈感到骄傲。

  那时候我也常常故作老成地安慰他:阿城别怕,以后都会好的。

  现在想来,当时两颗那么幼小的心灵,谁又能给谁慰藉呢。

  ……

  后来我离开了上海,想来至少十五年没见过他了。昨天却梦到他了,梦到我俩在山路在海边开着敞篷大叫大喊,不知道是什么车,反正是敞篷就对了,就是那种高兴了就能站起来迎着风大喊的车。我开车他坐副驾驶,而我为什么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大概因为我已经完全忘记他的样貌了,然而梦境宽容,还安排我们有这样一次相逢。

  关于他到此为止。

  最近对自己要求越来越严苛。这几天空闲时我会把以前写的大部分我不满意的字进行修改或者直接删除。

  有人说诗歌里最低级的体裁就是抒情诗,抒情诗最低级的表达方式就是爱用比喻等修辞手法,就是整首诗充满了"好像""仿佛""比如"这类的词语。

  后来我也明白了,所以海子那天会在北大座谈会上愤怒地辩驳,说他不是抒情诗人。

  而我好像一直都在写这样的诗歌,有时候感到迷惑,如果我没有突破,那就永远也就这样了。

  二十岁以前我常希望有更多人读到我写的这些字,后来也就平和了。以前常常安慰自己:木心七十岁后才被世人所知,狄金森去世后所有诗稿才流芳百世。

  而我非常清楚和明白,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是一个诗人是一个作家,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比他们优秀。

  诗人这个名称常常让我抗拒让我彷徨,因为这个名称代表了多是贫穷,困苦,孤独,清冷,顽固等等等等。那时候爸爸说:"我知道你喜欢写作喜欢文学,但当个兴趣就好了,你大学千万别给我去读什么文学系,也永远别想着当什么作家,特别是那些狗屁诗人的诗集看都别去看碰都别去碰,大多都是虚幻的空想。大多作家都很穷,以后还苦了老婆和孩子。"

  我说:"好的。"

  但他以前的书柜里,藏着汪国真,藏着顾城,藏着泰戈尔等等等等,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但我不说。

  我非常清楚和明白,我这一生都会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

  2018年到2019年初,我天南地北地看这个世界,想去哪就去哪。

2018年, 杭州,上海,镇江,南京,哈尔滨,北京,呼和浩特,乌兰察布,常德,长沙,襄阳,武汉,成都。

  2019年在北海道而后想去洛杉矶找老吴,后来在电话里被家人声嘶力竭地否决了。

  他们在害怕。

  现在我也有点明白了,我是在逃避。

  我应该慢下来,该有的都会有的,该去的地方我都会去的,但我要慢下来。从此我不害怕了,不害怕混入朝九晚五的作息,不害怕为了生活愁眉苦脸。

  但我还有一点期待,你是知道的。

  海子写等待写孤独的诗作有很多,但是有一句大气磅礴,我热爱至今:

  你说你孤独

  就象很久以前

  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为什么他的孤独可以高于这个人间?

    2019.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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