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微弱的灯光点燃了你和这个城市
你躺在二十楼的重症监护室
他们说你身旁空无一人
虽然相隔几千里
但我能闻到你床上田野的香味
你应该在生长吧
与那些荒芜地里的野草一起
只是小草的头绿
你的头白
你应该在看着你吧
少女时的你怯生生地盯着
衰老时的你
伤痕
皱纹
以及平凡的一生
她哭泣时
也许会把这一切
都扔出窗外
飘散于北方灿烂的星空
那天你叫我去相信
我问你相信什么
你说你没读过书
嘴笨
你也说不好
反正一定要去相信
4.24
注:
王姨。
那天是在土默特左旗无名的草原上，我跟着一望无际的羊群散步，走到山脚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平房。独居的老人热情地招呼我进去坐坐。她普通话不标准，我很尽力地听大约能听懂七分。而我们却聊的很投机，从傍晚一直到夜深。
她没读过书，但是说话却出奇动人。她说她的老伴有上山摘摘野草，捡拾漂亮石头的习惯，但是有一天走丢了也就是失踪了。别人都说可能是被山上什么猛兽袭击了，但她一直相信她的老伴会回来，于是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下雨时总会搬一个小板凳坐到屋檐下去等，就怕老头子的脚步声难以辨认。但她一个人的日子总过得很害怕，于是她在秋天自己砌了围墙，在大门前挂上一层层蚊帐，她的屋子刚好建造在阴山脚下 ，荒原与草地之间。四面环绕的围墙，一扇木门，远看这个建筑有点滑稽，但她却用这些来守护她那颗一尘不染的心。
她养了一只小狗，好像是刚养的，特别小。她说用来看管自己养的三两只小羊。那天她央求我说，看到电视上那些外国的宠物狗，都有名字。她说:"你读过书，能不能帮我的小狗也取个名字？"我看着那只浑身雪白活蹦乱跳的狗狗，我说，那就叫小白吧！她开心地像个孩子，说:"小白好！小白好！"
多么可爱淳朴的草原人民，质朴地让人感动。
他的大儿子在呼和浩特，好像混的不错，几次说要接她走，她说不走；小儿子在北京当服务员，他心里充满了仇恨，恨她唠叨古板，恨自己为什么不投胎于富贵人家。她说话时显得很聪明理智，但是一提到她的老头子就流眼泪，刚刚心情平复了，提到他，就又开始流眼泪，止不住地流。我离开时才想起来问她叫什么。
她说:我姓王，叫什么很久前自己也忘了。
于是我称呼她为王奶奶，她说奶奶不好，太老了。于是我叫她王姨，但她应该有七十多岁了。我临走前她一直和我重复:后生，你一定要去相信，一定要去相信。至于相信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那天应该是八月十五夜晚，月光如水，夜色温柔。而后我给她写了一些字，名字叫做《你在融化》。
今天郭哥发消息给我，说"你认识的住在草原尽头的王姨得了重病，应该是时间不多了"，我多么想再见见她，听听她不标准的普通话，再听她说说她平凡又动人的一生。